2024年3月20日 星期三

D2_玉山南峰(20240216)

 隊起床!手機鬧鈴準時在凌晨二點發出,立馬起身收拾內務,絲毫不敢怠惰,深怕動作太慢趕不及集合時間會被唸一頓。

先有規矩再定方圓,隊伍重視規矩就會有紀律,有了紀律就可以發揮團隊效能,鬍子教練的觀念與做法在當今登山風氣(自由隨興)有些格格不入,但登山安全其實與個人觀念息息相關。或許這樣略顯老派龜毛,違反當今自由隨興的主流,但自由的前提是不影響他人權益與對自身安全負責,因此大夥也倒是明白教練為何操課時會非常嚴厲與直接,上課過程中若有遲疑與錯誤,立馬會被訓斥一頓,畢竟,安全是鬍子教練最重視啊!

集合檢查裝備無誤後隨即出發!

今天目的是玉山南峰,該地段背陽,冰雪累積後不易融化,且極易形成硬冰,而且地形陡峭破碎符合所謂的(初級困難地形),秉持教練【哪裡困難往哪去】訓練大綱,大夥浩浩蕩蕩出發,完全不知道今天會是場硬仗!

經過主峰/圓峰叉路口後,路旁積雪漸多起來,更正確地說是冰!類似冰箱冷凍庫那樣的硬冰,前幾日下雪後,氣溫上升白天化成水,晚上又結成冰,再加上人員經過踩踏,空氣從冰晶跑出來,化成一層厚度約為20公分的硬冰!平緩地勢頂多滑倒無礙,但圓峰前這一段路徑旁就是50 度碎石坡,若是滑倒就一路到排雲山莊!

鬍子教練在這裡示範要如何使用冰斧砍冰階,製造正確的採點,並且保持身體重心。


雪地行進最重要的工具為冰斧,其重要性遠高於冰爪。掌握良好的冰斧操作技巧除了可以在沒有穿著冰爪下攀爬,更可以進行雪地滑落制動,國人普遍缺乏雪地經驗,反而依賴冰爪作為雪地行進主要工具,但是,冰爪作為輔助工具有其限制,只能起到攀爬作用,但無法進行雪地固定與制動,而雪地環境下意外類型多為滑落,冰爪發揮不了作用。

視角因為頭燈被限制,加上氣候嚴寒,大夥行動起來緩慢很多,倒是鬍子教練看來一副怡然自得模樣【玉山就像我家廚房一樣!】,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講講!
通過玉山南稜叉路口到圓峰山屋這一段路沒有積雪,地勢平緩無危險,只是冷風陣陣,風勢強到走路很難保持直線,經過停機坪後趕緊躲到圓峰山屋休息,趁著休息空檔看到山屋內記事本,閱讀記事本,每一位山友所留下記事都有其獨特故事與表達方式,雖然沒有參與,但看著文字彷彿就看到不同經歷在樹蛙眼前一一浮現,旅行本來就是一種與他人分享、參與生命經歷的做法,一時興起,樹蛙也留下這次心得唄!



離開圓峰山屋後,風勢依舊劇烈,在小南山叉路口尋得一處背風面,教練判斷即將天亮,先在此等待,待日出視線較佳後再往前行。大夥躲在背風面靜靜等待日出,氣溫只有-2度上下,希望等會的陽光能帶來溫暖。
遠方的天空逐漸亮了起來,雖然日出經常可見到,但高山上的日出就是與平地不相同,總覺得顏色特別變換多彩,雖然冷的直發抖但值得啦!

恰好這避風處有手機訊號,儼然就是個露天網咖,大夥就在等待空檔中滑手機打發時間。

寒風中的露天網咖

  一路陪伴我們菜鳥的小蘇助教,也包得緊緊抵抗寒風侵襲。當下風勢強勁,幸好有這個杜鵑欉,若沒有此避風處可躲避,大夥肯定會失溫。

陽光出來後,風勢也很神奇的變小,教練決定繼續前進,等會要往三叉鋒前進。

過了三叉鋒路口,這裡積雪更厚,路況混合冰/雪/岩三種,加上地形陡峭(約45度),單獨使用冰斧砍階並不足以確保行進安全,教練下達結繩隊上冰爪指令。山下行前訓練操作熟練,但這時卻操作的手忙腳亂,更糟的是我實在冷到快失溫,必須要增加風衣加強保暖。在這冰坡上要換裝是件既麻煩又危險的事!

為防止滑落,要先製造固定點確保自己、固定背包,接下才能脫除吊帶穿上衣服,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超麻煩!這一段冰波又陡,大夥為了等我只好挖冰階坐著等我完成,強風陣陣,只希望趕緊穿上衣服離開這地方。

                                 

                         


雪地行進並不如電影中的詩情畫意,穿上冰爪步伐得要稍微外八字,同時雙腳要保持距離20公分以上避免絆倒,走起來相當費力!特別是上坡路段,綁上冰爪後腳掌沒辦法彎曲,得要將腳抬高大步伐行走,所用肌群轉為大腿部分,但不習慣這樣姿勢走路,走起來特別費力。

好啦!總算結束一段冰坡了,上到較平緩鞍部後,這裡積雪全退了,佈滿大小不一石塊,原本想脫冰爪行走,但鬍子教練要求我們嘗試穿著冰爪走在石塊上,為的就是要適應與體驗台灣山區特有的地形,不斷提醒我們要注意不要扭傷腳!


穿著冰爪走在石塊上,抓地力全失不說,每一步都要特別注意,非常容易發生腳踝扭傷情況。更麻煩是要隨時注意繩子是否給石塊纏繞,這一段碎石路走起來比冰坡還痛苦啊!

碎石地形過後,下一場就是橫渡冰坡,私心覺得橫渡冰坡比起上攀危險,暴露感也高上許多,橫渡地形能使用確保點真的不多,雖有幾株矮灌木叢,但間距都很遠能發揮的確保力不高,大多數都得依靠自身確保與繩索確保,這個冰坡落差約200公尺,其底端就是一個高度接近300公尺垂直斷崖,可想而知若是在這冰坡上滑落結果會如何。
雪地景色很美,但就是因為美,所以很危險!這也是為何要學習困難地形攀登技能原因所在。

美景險中求!此刻環境充分表現成語的意境。但、危機的面對與處理須要學習,而學習需要優良的老師帶領並實際操作,鬍子教練實作能力極強,見識過許多大場面,這點小case真的是小菜一疊!話雖如此,並不會因為輕忽而隨便,反而要我們持續不斷的面對危險,就連我們行進時都一直要我們時時面對危險環境與地形而不是逃避。

唯有面對危險、了解危險,才會思考如何處理危險與控制風險!

鬍子教練這句話一直迴盪在腦子裡。

碎石、冰坡橫渡,走起來真不輕鬆!教練幫大家拍一張相,要大家笑一個!

過了這個坡,還有另一個坡!走在雪上真的不是電影那樣浪漫,每一步腳都要抬高,還得要注意雙腳步不要打架。

快到峰頂了,再爬上去那個石頭堆就到啦!話是這樣說,等會石頭堆要爬上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到了大石頭旁,將冰爪脫下收好,才能繼續爬上去。山頂因為陽光照射,積雪退去,穿著冰爪攀爬反而危險,陰暗處還有一大塊積冰沒有融去,剛好就用作為冰斧的固定點,用力將冰斧敲進去硬冰內卡住,然後再借力冰斧將身體拉上來。


這個南玉山在雪季難度立馬升高數倍,早已非雪季那樣軟柿子!除了雪地攀登技術之外,更包含困難地形判斷與技術裝備應用的綜合技能,這樣複雜的環境下,若是山行者過度自信,意外.....更正確地說,山難就會發生!


 一旦熟悉冰斧之後,還真的好用!雪地行進、碎石坡上攀、滑落制動、固定點架設,更包含拍照輔助道具,看起來就是威很多啊! 

這次上山雖攜帶相機但大多都沒拿出來拍攝,反而手機最方便,這次回憶所使用相片幾乎都是鬍子教練與小蘇助教所提供,多虧二位教練支援才有這次回憶的紀錄哩!


南峰山頂擁有360度視野外加今日天氣極佳,飽覽玉山群峰無疑外,更可見到大南三段群峰,滿足了許久一段沒上山的日子。

山頂上小休15分鐘後,教練指示要下撤繼續課程。南玉山頂就是破碎地形,下山也得要小心翼翼。


第一段下撤倒是還好,除了積冰要注意外沒什困難,但第二段下撤風險就較高,除了地質更破碎與原本確保繩飽受風霜不可信任,更有落差高度高、踏點積冰等潛在風險。鬍子教練評估後決定開繩垂降,大大降低下撤風險,也讓我們有實際操作垂降機會。

固定點架設做好,垂降是相當安全可靠又快速的方式。大多數山行通過困難地形都是借用繩索輔助,較少完全依靠繩索垂降,良好的垂降技術需要實際反覆的操作才能轉為肌肉記憶,藉由反覆的訓練可以大幅降低對高度與地形的恐懼,遭遇困難地形時更顯冷靜沉著應對。
架設好後,助教小蘇先下去做確保,防止萬一學員垂降失手的制動,由上方往下看覺得還好,下降後往上看才覺得有高啊!

全體垂降後,鬍子教練押後收繩,看似簡單收繩動作其實也隱藏許多細節。從一開始固定點架設位置、繩環/繩結選用、架繩位置都會影響後續繩索回收與主繩荷重與壽命,雖然室內課程都有上過,但沒有實際操作這般印象深刻,也如此鬍子教練特別注重實務操作,經常帶領學員走入戶外實際置身危險環境,讓學員能夠面對危險進而更認真的學習山行技術。

哪裡困難就往哪裡去!因為目標,所以自出發開始都朝困難地形前進,始終如一,當然下山也不例外啦!

碎石坡後,橫渡冰坡,比起川穿冰爪走碎石,這是小菜一疊了。

橫渡冰坡後還要往上攀腰繞巨石堆。
這路段都沒有人走過,表面都是一層堅硬的硬冰,穿著冰爪得要很用力踢進去卡住冰殼,再加上坡度較陡,需將冰斧的斧尖用力插入硬冰後,雙手握著冰斧爬上來,形成【三點一不動】移動方式,緩慢地爬上來。


爬上冰坡準備上稜線,這段路走得氣喘吁吁,冰坡上行進費力又緩慢。

上稜線後,鬍子教練幫我們拍一張藍天背景相片,看起來還真有感覺哩!

三叉峰下山途中,我們看到在下方碎石坡底端,有三位排雲管理人員站在那裡,此外還看到一團黑色物體放在地上。直覺發生了事情,趕緊通知鬍子教練這情況,教練看到後要我們慢慢走他先趕到現場了解情況,這碎石坡落差約200公尺,走一步滑三步,還真不好走,沒想到鬍子教練如同青蛙一樣,三步變兩步沒花多久時間一下就抵達現場。


我們抵達三叉路口後,看到有一個登山背包放在路標下感覺大事不妙!與教練連繫後得知有一位男性登山客於今早被發現倒臥在下方冰溝旁,早已沒了氣息,目前已經拖上來使用睡袋包裹等待黑鷹吊掛,但擔心下午雲層太低黑鷹無法吊掛,得要搬移至圓峰山屋暫放,等待明日早上視天候前來吊掛。
往生者使用睡袋包裹,靜靜地躺在那裏,推測是前幾天要前往南玉山路上,在三叉峰附近冰坡滑落至山谷致死,現場散落簡易冰爪與登山杖與小背包。
今天一早被一位山友發現,該位山友原本預計要走與我們相同路線,但抵達三叉路後發現積雪嚴重,加上裝備不足決定放棄撤退,在下撤路途中因為裝備滑落至山谷,前往撿拾而發現罹難者,被發現地方就在相片右下方處。


鬍子教練下達命令協助搬移罹難者遺體至圓峰山屋,但電話與高雄消防局連繫得知天候狀況允許黑鷹前來進行吊掛,我們就留下來整理裝備等待黑鷹到來。
現場環境陡峭,碎石地面,鬍子教練指示先找尋一個平緩岩石平台,裝備集中放置,較輕物件必須壓緊與固定,繩索必須捆紮牢靠不能散落,防止吊掛時強風捲入發生意外。得知黑鷹要來吊掛,大夥都感到好奇又緊張,畢竟這是第一次參與吊掛作業。


等待約20分鐘時間,黑鷹抵達吊掛點,但因風勢強勁且吹西南風沒辦法直接停懸。所以黑鷹先飛抵圓峰山屋後方盤旋,穩定後再緩慢側滑至吊掛點,黑鷹接近吊掛點時產生巨大向下氣流,造成現場環境飛沙走石,鬍子教練先前指示我們固定物品用意就在於此。
黑鷹吊掛作業危險性極高,除了直升機教官藝高人膽大之外,現場環境與氣候條件也是很重要一環,能見度差或是氣流強勁都會影響直升機飛行穩定大大提高作業風險危及機組人員生命安全,因此必須要在氣候條件良好才會進行吊掛作業。



吊掛作業結束後,時間尚早,鬍子教練指示整理裝備繼續課程,由吊掛點再往下切碎石崩壁,這一段完全沒有路跡,只能硬著頭皮切出一條路出來。
鬍子教練要求必須走結冰路段,強迫我們走在滑不溜丟硬冰上!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滑倒就換我們被吊掛,這就是強迫我們面對危險解決困難的作法。


先下切溪溝,再橫渡前方碎石坡,之後再往上直切到今天看日出的杜鵑欉旁,殘雪又碎石,經驗不足的我們都罹患(踏點選擇障礙症),每一個踏點都猶豫不決,鬍子教練一旁觀看都直搖頭說有那樣難通過嗎?但是,我們就是爛!沒經驗能怎辦呢?

碎石坡橫渡就是小菜一碟,只要注意繩子間距避免被石頭勾住就好。
橫渡後,就開始直切往上。這一段接近60度碎石坡走一步退四步,異常難走,只能將冰斧插入地面輔助才能往上爬,爬到一個小平台後,鬍子教練幫我們拍張照,如果當下擺個好姿勢肯定帥到炸!但當時樹蛙喘到不行,只能一個龜様..
這一段真的累!每一分力氣都在與碎石對抗,要維持最佳平衡,靠蠻力一下就軟掉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瘦稜杜鵑欉,雖然背後景色還不錯,可是樹蛙氣喘噓噓,得要喘一下才能稍加平復。

鬍子教練已經上來許久,看到我們這一狼狽樣,驚訝的問我們有這樣累嗎?
沒辦法!薑還是老的辣,已經年過60但體能完全展壓我們這群弱雞,只好自嘆不如。

南玉山出大景了!大夥指著玉山南峰,出現壯麗的旗雲。
如此旗雲大景非常難得,大夥趕緊合照一張!

遇到難得旗雲大景,樹蛙當然也要拍一張飽經風霜的相片。
拿出相機請夥伴幫忙拍一張,但似乎與所想像的感覺不大像啊!


教練用手機自拍還比較帥哩!


算了!這氣勢與鬍子教練相比就差了一截,還是收起相機好了。

接近圓峰山屋附近,看到一棵樹型獨特扁柏,配上南峰旗雲大景,看起來真的壯麗!只可惜次為了輕量化沒有帶高解析廣角鏡上山真是可惜。

接近黃昏時分的南玉山風起雲湧,除了旗雲大景外,整個光線讓山型輪廓清晰無比,積雪也將光線反射而顯金碧輝煌,現場親眼所見大為感動與震撼,千辛萬苦,不為此求,夫復何求?

抵達圓峰山屋時間已接近1530,短暫休息後旋即出發返回排雲,還要趕回去吃晚餐哩!
返回排雲途中也沒有困難地形,只偶有結冰路段小心通過即可,通過三叉路口不出多久即抵達排雲,趁著天空還有一絲陽光,整理裝備享受著排雲前落日餘暉,這樣日子好不愜意啊!